十六夜自明
三、拨云见日
杜青青提着罗裙快步向她跑过来,边跑边喊着:“师妹!”听到这声音,姚楹看向她,不再理睬旁边的沈无忌。
杜青青虽排在姚楹前面受她一声“十五师姐”,其实比姚楹还要小几个月,在五月里榴花开的最盛的时候降生,有一个“小榴儿”的乳名。在药王谷里,姚楹性子冷淡,与其他人都是和和气气,不远不近的相处,除了当年救她的傅湘和姜衍,就是杜青青能时时见她笑颜了。
“阿楹,这位是风雪门的弟子,沈无忌。”她笑着给姚楹介绍沈无忌,却是先拉着姚楹的手,示意二人随她走,方向正是药王谷的议事厅。沈无忌也点头同意,跟在她二人身后,一言不发。
姚楹疑惑地看向杜青青,杜青青此时也不再端着,熟练地用唇语告诉她:师姐让我来找他去吃饭,还有你。她便已经了然,这人看来并非来者不善,于是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,向议事厅走去,就是好像忘了什么东西。
跟在后面的沈无忌将手里那卷手札插进后背的腰带上,也面不改色地跟上了她们。
议事厅偏厅里,药王谷谷主陆天行此时正安排着弟子们将刚做好的饭食端上桌,又让面前这个同样须发略白的中年男子入席就座,此人便是风雪门长老寒迥。二人有数十年交情,此时相见便不顾那些俗世礼节,也不管自己长辈身份,让弟子们也入座随意,自己且推杯换盏起来。
大家坐得随意,姚楹三人到时就剩陆天行和寒迥在的那一桌尚有三个空位,于是杜青青就笑呵呵地拉着姚楹坐了过去,沈无忌也坐到了自己师叔旁边。
姚楹虽性子冷,但是外热内冷的为人处世之道却像无师自通一样,加上活泼闹腾的杜青青也在,这一桌倒成了最热闹的一处。除了陆天行和寒迥,姚楹三人,这一桌还有一个酒量更是好的十师兄慕容,于是几番推杯换盏,众人脸上都带了红晕。姚楹本来对沈无忌解释的“迷了路才去了藏书阁”的理由只信个三分,此时借着酒意,凭他巧舌如簧,与自己性情相投,也信了个七八分,早将刚想起来的手札一事忘了个七七八八。
忽地沈无忌突然起身,要将离自己最远的那壶酒拿过来,却好像醉意太强,人未站稳,酒壶便要从手里滑落。此时姚楹下意识起身,反手接住,那左手像条灵活的蛇一样,眨眼间正了过来,将酒壶放在沈无忌面前。这一番动作快得未在桌上几个醉汉眼里留住,沈无忌反应过来,连声道谢,可是却没有逃过两个人的眼睛。
陆天行瞧着眼前这个小丫头,虽来谷中已有些年月,却看起来是个温柔好静的性子,也没跟着其他弟子习武,确实也不会武功,这一番动作却是出奇地漂亮利落,不由得想着:“啊呀,这又是个只醉心岐黄之术,医药之理的武学苗子啊?”寒迥此时看着姚楹,眼睛里冒着发现宝贝的光,连忙喊住姚楹,问她:“小姑娘,你身手不错啊!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习武啊?”这番单刀直入的问法让姚楹的酒醒了一半,一时间竟答不上话。
“诶诶诶,寒老头,你这是做什么?上次想从我药王谷挖人没挖走,这次又想来?不行不行,这丫头在医术药理上更有天赋,你,还是挖不走。”陆天行率先开了口,笑着拒绝寒迥。寒迥却不吃这一套,一本正经地开口道:
“陆天行,你懂什么,我的‘拨云见日’如今已经破了第九层,却无人传承,就是因为这双手没有天生柔骨,唯有柔骨,才能从第一层练到第二层,以此渐进,以柔克刚,化柔为刚,直至第九层。这丫头,一看就没有练过武,不是天生柔骨是什么?就是学我这个功夫的好苗子啊!”
陆天行嗤笑一声,听不得寒迥给他说这些文绉绉的话,除了药学医典上的字,其他连听着都犯困,便喊他比划比划,让他见识见识这功夫有多厉害,非找个人传承不行。
寒迥并不接话,只是站起身来,出了偏厅,到了厅外的荷花池边,一手起势,另一只手相向而出,气沉丹田,凝神聚气,双手便化作游龙一般不知何时吸了过来一团水汽,水汽越浓,就连天上也聚拢过来一团乌云,叫人看得心里发怵。随后一手化作白光,破开水雾,登时云开雾散,白日乍现。
弟子们看得瞠目结舌,不由得鼓掌叫好。杜青青摇着姚楹的胳膊,不住地赞叹这是好厉害的功夫,姚楹却久久无话,只是看着寒迥的手,疑心那不是手就是刀。沈无忌倚在门上,歪头看着自己厉害的师叔,眼神却是落在姚楹身上,不再带一丝笑意。陆天行也是瞪大了眼睛,吃惊之余也有了自己的思虑,这功夫,看来得学,三年后有一个凶险万分的差事,必得借此化险为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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